人生列车,四年一站

   ■ 黎晓斌

   我爸始终没想明白,为什么自己喜爱文学和粤剧,却培养出一个痴迷足球,以球为职业的儿子。

   1986年,我们家住在广州西村,我上小学二年级。夏天,墨西哥世界杯来了。喜欢足球篮球的人都明白,那个时区最好看的比赛都在北京时间中午进行。放学回家,没人争看电视机,打开广东电视珠江台,我竟然偷偷摸摸地看完了整届世界杯。从阿兹台克到瓜达拉哈拉,12个体育场的名字我倒背如流。我一直有个疑惑:阿兹台克体育场中圈草地上那朵花一样的倒影到底是什么?这是一个把马拉多纳从人变神的球场,他在这里伸出了“上帝之手”,他在这里连过五人,他在这里助攻布鲁查加,电视屏幕最后弹出一句话:沧海横流,方显英雄本色。

   1990年,我已经成了“深二代”。那时候还小,对模特走T台无感。整个夏天印象最深的,是里杰卡尔德朝沃勒尔金发吐的那一口唾沫。那是一个懵懂少年对现实世界的认识,在马特乌斯和戈耶切亚的光环下,足球诠释了什么叫真实。

   1994年,又是一届美洲的世界杯。我上高中了,中午再也不能随意看球,但是我充分利用了学到的物理知识,通过镜面反射,从邻居的电视里把每天晚上的当日精选看完了。还有意外收获——罗伯特·巴乔,那个忧郁王子,就在这时迷倒了万千少女,其中一个几年后成了我的女朋友——因为我也踢球。

   1998年,我大二了,和同学们一起在上海的小工厂实习。那个夏天,背心短裤汗味、阁楼木板嘎吱嘎吱的响声怎么也忘不了。法兰西大球场决战,罗纳尔多全场失常,齐达内脑门灵光两闪,整个板楼震了三震。那时候还没有百度,天亮后我们翻了好多资料,都没搞明白什么是“羊癫疯”。它就像“狸猫换太子”一样,成为永恒的戏说。

   2006年,我终于实现了多年梦想,佩戴着德国世界杯采访证,跑遍了全部赛场。每天我就活在火车里,睡地板是家常便饭。淘汰赛第一天,北京时间已经深夜,我的MSN突然炸了,好多人问我黄健翔怎么了。那时候他就坐在我前面两排解说,我抬头看了看,没什么啊,很正常。比赛结束后上网一查才知道,“伟大的左后卫”成了经典。后来又是齐达内的脑门,这回撞的是马特拉齐,现场没有视频回放,我们根本就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。

   感谢报社。2010年我站在了非洲的呜呜祖拉之中。那是我最独特的采访经历,每天都要把所有细软背在身上,你面前的热情和残酷似乎能在一秒钟内转化。那一年,梅罗开始肩负重任,70后全面退潮,就如同今天我们将送别80后。决赛那天近乎0摄氏度,我裹着厚毯子,嘴唇上结了一层冰沙。

   四年一度,每当到了这个时候,这些画面就会不由自主地浮现眼前。昨晚夜班后回家,看着车来车往,忽然觉得,人生就是一辆列车,每四年停一个叫“世界杯”的车站。有人上车,有人下车,有人一直陪着你。天皇巨星如此,平凡人亦然。一站一站,一站又一站,你不会知道能有几个站,车停了,别人才知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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世界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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